【 他觉得自己是死了,死了要去的地方大抵不会很舒服,现在他就难受得很,像是每一寸皮肤都在呕吐、在呼吸,土腥味紧跟着盖过来,狠狠撞进他身体里。】
“很惨啊……”逍遥渡影想起来东方纤云刚到逍遥门的时候还是很冷淡的性子,后面突然变得开朗,他还以为是小孩子怕生,熟系了就变了。现在看来,到不是这样。
“大师兄?”三师妹的身影出现,看着屏幕旁的满身伤的东方纤云不可置信
“冷静师妹!你的大师兄在那里呢,上面那个才不是我们的大师兄”印飞星急忙出声
“不!才不是呢。他也是我的大师兄,无论哪一个都是!”逍遥星河摇了摇头“我看出来了,他也是为我们着想的好师兄。”
“……啊?你怎么看出来的”印飞星有点懵“你,你才刚进来,不能因为看到他受伤了就认为他很好!”
明明他……在上一世亲手杀了我
还屠了逍遥门满门,他就是个冷漠无情的人。
【然后他终于在黑暗里看到一点光,他听到是阿姐在喊他,但身体动弹不得。
只有一只按在他腹部的手给他带来真实的暖意,后来那只手又摸了摸他的头才没了动静。
白衣少女最后看到的是李纤云眼角落的眼泪。
少女仿佛一瞬走完了一生,没了灵力支撑,她的身体回到了原本年纪应有的样子,垂垂老矣的人为那颗眼泪叹息。
仙途漫漫啊……】
“这,这就死了吗……”有人出声
“切,我看这就是天道给他的”越来越多附和的声音响起
印飞星有点不镇定了,疑似他妈妈的人好像就只是为了给东方纤云灵根一般,完成了就没用了,没用了就死了。
东方纤云……你果然……
东方纤云默默的把手放在印飞星肩上安抚他
陆夫人一脸平静的喝着茶……个屁啊!竟然真的有人送灵根?!
东方芜穹倒显得平静,既然陆夫人都出口了,那就不显得奇怪了。
【肃静!】
【李纤云醒时还有些不知身在何处,一回头旁边是个白衣骷髅,他以为是无常吓得愣了一下,等看清那件白衣上的花纹时候才想到,这就是那个仙人姐姐。
一点光从那朵前些天在她手边生出的花里飘出,在李纤云眼前绕了两圈,“小孩儿,姐姐没什么能留给你的,我身边这些东西你能用上就带去用吧。你已经可以修炼了,拜个好门派。从此以后,仙途漫漫,莫要为恶……”结尾的空白留了太多的话没来得及说,它们被死亡带走,那时的李纤云无从知晓,也无法理解。
那点灵光把话传达之后也消失在空气里,要不是手边就是仙人姐姐的遗骸,李纤云要觉得方才的经历都是梦了。】
莫要为恶……她是峨眉仙宫的人来着。她是知道些什么吗?
【目前播放的内容已经说明东方纤云的灵根来源】
【接下来请东方纤云前辈做好心理准备,我知道你已经醒了】
他已经醒了?印飞星看向他的方向,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那个前世杀了他的人,那人就已经睁开了眼,一双金色的眼睛闯入他的眼中,一阵心悸
东方纤云已经睁开了眼,面对屏幕上给了他灵根的人不为所动,只是将目光放在了印飞星身上,上次见面还是印飞星将魔修服装改成逍遥门样式时
(为了方便你们理解,前大称呼为东方纤云,现大称呼为李纤云)
李纤云总算见到了身体中另一个存在,他好奇的看着东方纤云,心里却很慌张。
卧槽!他怎么一直看着八戒,八戒不会疯吧?!
而印飞星在东方纤云看向他时就转移了目光,似是不愿意看到东方纤云
【他把地上那些看起来有破损的东西都捡了捡,犹豫再三后,向着尸身磕了三个响头,才上前把仙人姐姐身上那个小巧的荷包拽了下来,荷包很轻,他本来以为里面能有些散碎钱币让他还债,却是倒出了几件衣裳,他把捡来的那堆东西往里放也放得进去,拎起来还是轻飘飘的。
李纤云朝这位连名字都未曾告诉自己的仙人姐姐又拜了拜,捡了好些叶子和碎土将她盖了起来,在小小的鼓包前垒了几块石头代替墓碑,再拜了四次才揣着那个小荷包往山下跑,自己进山可能有三天了,姐姐一定急得不行,等他回去就可以告诉姐姐,自己有了奇遇,以后生活可能会慢慢变好。】
印飞星想起李纤云说的flag,又联想到上一世东方纤云从来没有说起过自己的姐姐,觉得他的姐姐八成是走了。
可是东方纤云你为什么还是这么镇定?果然是这般无情,对亲身姐姐的死亡都无动于衷。
可印飞星不知道东方纤云其实早就在无数的轮回中为她哭过很多次,久了,便哭不出来了,自然显得无动于衷。
【李纤云一边跑着一边不敢相信,他竟然能修炼了,以后迟早能够拥有可以保护姐姐的能力,他有了灵根,仙人姐姐又留给他这么多东西,债搞不好也能还了。他们不用再被那些催债的人步步紧逼,终于可以好好生活下去了。
这次他很快就跑到了村口,下山途中有黑色的纸灰迎面吹过来,要是搁在以往他说不定还会觉得晦气躲开,今天他却没有停下,欢快地一路跑回家门口,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和姐姐讲他这些天的奇遇。
可家里却是死一般的安静。】
“果然啊……”李纤云看着屏幕,flag是立刻显验的。不禁又想起进入秘境前他对算天说的话,感到绝望
【小院门开着,衣架倒在地上被踩断了,那几畦菜地里都是脚印,菜叶也都折在地里枯黄了,还有一股令他产生不安联想的焦糊味。
房间里也已经空无一物,桌椅床铺、甚至油灯和出门前姐姐才刚绣了一半的帕子都不见了。
“你居然还活着!”有过路的农人看到了他,李家姐弟以前经常找这人用菜或是钱换些粮米,所以李纤云认得他。
“姐姐她去哪里了?大叔您应该知道吧?为什么说我居然还活着?我在山上两三天而已到底发生了什么?!”李纤云攥着农人的短衣,脑子已经没法去思考,甚至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声音什么表情去问出的这些话。】
东方纤云倒是清楚了,这个屏幕放的,是他的第一世。
只有第一世自己才这么慌张过,这么不敢相信过自己。
【“什么三天,从你上山那天算都已经过了十天了!”
“什么?!”
“你姐姐她上山找你找不到,后来……”
李纤云没听姐姐提起过,但村里人都说是李家欠了东方家一大笔债,东方家才常常来催着家里还钱。他还记得小时候家里有不少精巧的摆件和首饰,大件的桌椅柜子也都是带着香味的木料,上面还有能串成故事的雕花,但这些都在他长大期间被一一卖掉,换成了口粮和衣料。】
“哦?既然欠了东方家一笔债,那后来又为什么改姓东方了?”南宫娘娘憋不住了,她看了这东西好久,震惊了好几次,这次她忍不了了“而且看他从前生活的样子,他们家也不算贫穷”
“东方家也算是他的仇家,他总不能是顶着谁的身份混进去的”陆夫人又改口了“东方家,可不糊涂”
“无非是想要一个棋子,那这样的话,是谁就无所谓了不是吗?”
东方芜穹突然想起十几年前的分家找人事件,别说,当时他还想为什么一个本家的孩子要来顶替分家
【吃的穿的都或快或慢地消磨掉了,母亲也早早就离世,他和姐姐只剩下了一幢大屋,站在一端油灯照不亮另一段,但和他的肚子一样空空的——同村的人都有自家的地可以种,不说富裕,至少能全家吃饱,只有他们李家例外。
李纤云不知道欠债的起因经过,但东方家过来的人次次都表情凶恶地要他们家卖这个卖那个拿去还“利息”的这个“结果”他常常见到。
都说东方家家里是出过仙人的,那些仙人一掌下去就能抚平一个山头,所以才没人敢反抗东方家,李纤云想拥有灵根去修仙究其根源还是因为让他们受尽欺负的这笔债。。
现下这一切也是因为这笔债。】
“噗,一掌下去抚平一个山头,美人小时候倒是意外的单纯”东方芜穹看向李纤云
“家,家主大人。这也不是我呀……”李纤云倒是想到手里经常出现的纸,没想到啊……更好笑了怎么办?
印飞星到有些意外,没想到上一世看着冷漠的大师兄小时候会是这样的
【农人告诉他,雨刚停的时候姐姐就已经去山里找他,一遍遍喊他的名字,姐姐鲜少进山,只知道弟弟平日里从哪条山路下来,却不知道这次弟弟为了摘些仙人果子给她补身体跑到了别的路上,后来姐姐还求着村里的人帮忙找她的弟弟,但是连着三天,没有一个人找到李纤云,在他还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时候,这个消息被东方家知道了。
就在两天前,东方家来的人把他姐姐拦在了路上。
那天,农人大叔原本是担心李家姐姐又独自进到山深处危险才找过来,还没转过院墙就先听到嘈杂的脚步声和争吵声,只看东方家的人正拉着李家姐姐往外拖,那些人说着“你们家都绝后了”、“把你卖了还钱”,对他们来说女人和炉鼎都算不得和他们一样的“人”,和家具一同处理了便是。推推搡搡时李家姐姐挣脱出来抬起手似乎是气急了想扇那个说话的人,却因为被人推了一下失去平衡,脑袋磕在了家门口的石台阶上。】
南宫娘娘看到“女人和炉鼎都不算得人”时受不了了“女人怎么了?女人还照常可以修炼呢!东方芜穹,你倒是该整顿整顿了”
东方芜穹看到这也收起了笑“是,是。”他觉得,东方家的一些人确实该整整了。要是以后再这样,保不准那天就惹了个厉害的,到时候麻烦的可是他这个家主。
印飞星不知道东方纤云后来怎么样了,但他知道东方纤云在杀死他前都没有对东方家下手过,甚至还成为了东方芜穹这个家主的心腹。他早就知道了,东方纤云就是为了利益不顾一切的人,现在播放的这些只是因为他还小而已。
【“那些人还踹了好些脚,看她没挣扎才觉得不对,把她一拽起来,血就……再一探……她已经没气儿了……”
李纤云回头看了看他刚刚才经过的那块泛红的石头,血已经被用黄土盖上铲了去,只剩下渗在石头缝里的部分。原来他的姐姐已经被草席和黄土盖上埋下去了,村民觉得已经没有人为她守灵,头七她也没了要回来看的人,不如早些入土为安,这才把她埋在村外的野坟里,那里离进出山的必经之路不远,她说不定还能碰上迷路弟弟的魂魄。而农人大叔发现他姐姐下葬时头上少了根木簪,那是那个女孩子唯一的发饰,他觉得应当把它找出来埋到姐姐身边,才来这边想找一找,没想到碰到了还活着的李纤云。】
印飞星看向一直被忽略的观影对象东方纤云时却只看到他闭上了双眼,好像不愿意看这样的景象。
其实东方纤云知道,他只是在逃避,逃避这个他经历过很多次的现实。
【随后农人大叔就带着他去看那个新起的坟了,一块拿炭笔写名字的木板立在土包前就是姐姐的墓碑,连棺材都没有,不知是谁给姐姐烧过纸钱,他来时吹到眼前的纸灰就来自这里。
李纤云“噗通”一声跪下来给姐姐磕了头,颤抖着手把木簪从怀里掏出来,农人大叔这才知道簪子原来在李纤云手里头,两人一起把木簪埋在了李家姐姐坟边。
大叔看李纤云垂着头,觉得这孩子也是突遭大变,怕他独自一个扛不住,问他愿不愿意来自己家里,他和他大娘愿意把他当亲儿子养,李纤云似乎还在这突然的打击中没缓过来,愣了会儿神才抬起头说了“谢谢”,但还是拒绝了去大叔家里的事,大叔一时间也想不出别的办法,蹲下来安慰了一会儿才往农田方向走去。
李纤云等农人大叔走远了才又从小袋子里取出几个果子摆在坟前。】
“哎呀呀,没想到美人小时候竟然这么惨”东方芜穹坐在藤蔓上笑着说
龚常胜倒是有些心疼“小云哥哥,以前过的是这样的日子吗……”要说他最惨的时候也就是被拐被毒瞎了眼的时候了,这样的日子还是小云哥哥的到来改变的。
【李纤云在坟前坐了一夜,他想起来自己在山上时候梦到过姐姐,他不知道是不是当时姐姐真的到了自己附近,又或者是来自血脉的呼唤,到他回来时,那撮纸灰大概是姐姐迎过来的拥抱。
对他来说只过去了短短三天,回来时一切就已经翻天覆地,像是那个进到山里砍柴的人看了盘棋的功夫,转身发现斧子柄已经腐朽;他在山里得了奇缘终于能踏上仙途,带着可以保护姐姐的喜悦回来,然后才明白仙人姐姐那点灵光中,那句“仙途漫漫”为什么像是叹息。
母亲也葬在附近,早年木板上写着“李氏之妻”的劣质金漆已经落得斑驳,他找到母亲长眠的地方,腿几乎撑不住身体,他跪下来,磕了几个头,再磕了几个头。他没能保护好姐姐。那些留在石缝里的血依然烙在他眼里,他原本应该保护姐姐的。】